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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二)

虽然自从我升了神位曾不少次来到这光神殿悬昼大厅,但每次到此都不由得心生敬畏,实感威严,自然而然地想起册封之日。

结果,今天却卖了一个大红脸。

风神飒爽英姿大步向前,目不斜视心若无物,看到不看一旁悬昼大厅,径直傲然从旁侧过去,朝着光帝私居去了。

我在一旁本是惊讶其视若无物的潇洒,忽地,他身下一个踉跄,差点行了个贴面礼。我顿感无语,无比轻蔑地快步超前自去。同时心下认定,他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进了这光帝私居,才感这神界道友、殿中女官所言非虚,极目所处,无一例外不是神木玉椅,玉石、玉桌、玉凳,石灯、石亭、石树,木帘,木琴,木架,清透幽婉,凉丝入心,真配得上宫中仙娥神婢“府中冷洞天,通透冰肌处”妙谑戏称。

啧啧啧,看来还是光帝会玩,建这么个雅致清凉之所,既赏了美景,又舒乐心神,正准备赞叹讽刺一番,见风神一双皓眼向我刺来,分明在说“别羡慕,羡慕也没用,这大手笔大价钱你可比不上”。我这才恍惚过来,可不,玉是汉阳仙玉,石是九转石,木是谭清木,这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更别说聚齐这风雅居所,该是多大的机缘机遇可得。思绪及此,抬抬眼皮,不置可否。

进到内室,见光帝正吩咐下人收拾茶点,忙不及坐下:“哎哎,别收。我还没吃饭呢。”

光帝见我这般过度自熟,正欲发作,我忙巧声解释道:“我这不是为你掏心掏肺的吗,接到任务早饭没吃,都赶过来了。”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我都跟你说了。”

“额,所以说……我都已经苦心孤诣地忘了时差。”

“……”

许久,风神才默默接道:“你确定,苦心孤诣是用到这里吗?”

我一脸嫌弃:“所以我平日里才叫你多看点书,又不知道了吧。”

风神扯出一丝笑容:“那你平日里看什么书?”

“《成语大全》啊。”

“……”

不知为什么,风神和光帝脸色一样难看,泛出沥青色。唔,这种脸色我似乎在我家叶子便秘时见过,许是他们也消化不好,我同情地在他们脸上扫了几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犯下了手中吃食。(……)

“光帝,你说的那位上古尊神名讳何许?其妻又为谁?”风神率先发问。

未待光帝作答,一惊呼声已纷然而至“阿……瑶…..”,那声音分明有些踉跄,像许久未见的故人重逢时既期盼又害怕不真切的遥远呼声从千万年传来。这一刻,我的心好像也惊了一惊,仿佛知道它的主人经历了多少次的心碎才会有这样的迟疑畏探。

他就这样站到我的面前,面容俊秀却尽显沧桑,身姿傲然却难掩疲惫,青衣峨冠却暗色颓然,年华韶然,姿容惊艳,就是跟风光两大帅哥比一点不输下风,只可惜现在明显不及他二人一星半点。可以想象当年意风发时,该是令多少少年敬仰、少女侧目,可现在……儿女情事误人啊,为一人竟如此颓废万年,想到这我不由得为他不耻,免不了轻视地多看他几眼。

谁知他既认定我是他妻子,便不由地盯着我看,心中全是重逢后的喜悦和不敢相信,哪还看得出我这神色的转变。见我又多看了他几眼,以为我想起了什么,更认定了我。

谁是阿瑶啊?能别乱叫吗?这位大神你有没有一点作为神的节操啊?你妻子要是知道你这样乱攀亲戚会不会气的挺尸啊?哦,对了,说不定你正满意这种情况呢,她一言不合就回来了。

虽然实际情况是我在心里疯狂吐槽,可在风光二神看来我们是久别重逢后的深情对视,于是他们俩不由的同时默契的咳嗽起来,好把我们拉回现实。这样那位上古神尊才恢复常态,自顾自的坐下。

其余两人也分别落座,光帝顺势命令侍仆撤下吃食,这引起了我的强烈不满,可只能通过眼神表达,结果光帝有一次发挥他刚正不阿目不斜视的特点,又直接无视了我。由此,我不得不假设推论,他居于帝位的原因一定有脸气厚这一点。

“这位尊神,请问高姓大名?”

风神问出了我的心声,我爱他,于是我举起手大喊:“服务员,来份吃的。”

在三人的注视下,我不得不弱弱地说:“呵呵,光帝,这不很正常嘛?听故事前总是要准备些零嘴的不是?你看谁去电影前不买点果汁可乐的啊?”

“我就不买。”风神快嘴接道。

我睕了他一眼,随口道:“你不是人。”说完我就知道刚才失言了。

“我是神。”所幸风神从来都是随和的,只是笑意摇扇回应,随即解化解尴尬。

“庚恒。”一旁声音传来。

我这才想起上古尊神来。

吃的也同时送来,索性就一边听故事一边享用美食。

庚恒和云瑶相遇的很俗套,是政治联姻。庚恒是上古神族长青族隐世神尊,云瑶是上古神族长楚族云家的二小姐。在上古时期,准确的说是在庚恒那个时期,因为神界的上古时期分为好几个阶段。那时,神界两大家族对立,就是上面提到的长青族和长楚族。说是两大家族对立,其实更像是两个国家对立,他们以不同的理念建国,彼此仇视,征战多年。

云瑶所在的长楚族以中央集权、等级森严著称,权力都集中在都城,有几大家族长久掌控,云瑶所在的云家就是长楚族的老牌贵族。而庚恒所处在的长青族却恰恰相反,他们执行分权理念,有点类似于美国现行的联邦制,由几大神山作为分界,长青族下又有许多小族,他们的决策由讨论得出。与长楚族只有一族,各大势力以姓为家族集团正好相反,长青族的领袖大都姓氏不一。

至于庚恒和云瑶两人身份嘛,是这样的。

庚恒被长青族奉为神尊,上万年的老怪物,独居一福地神山,受整族人敬仰却不参与政事,就是偶尔接受一些族长贵族敬拜。所以我原先叫他‘吉祥物’也没错。云瑶则是长楚族世家云家的二女,上有一姐叫云晞,下有一妹叫云蓠。这只不过她是云家庶出,而云晞云蓠是亲姐妹。

说来云瑶也挺惨的,虽然出生在世家,但到了云瑶这一代,家族衰微、人丁稀薄,仅留云家三女。云晞掌权,自然偏向云蓠,所以长青族和长楚族千万年首次联姻就落在了云瑶头上。说起来云晞也是牛人,在云家势微的情况下还愣是苦苦支撑着云家,使其不至于在都城的激烈残酷下落败消散,并且还主动争取了其他世族都不太情愿的长楚长青联姻巩固其在都城的势力,云晞真不愧世族大家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别看现在庚恒尊神跟云瑶这么恩爱,情深不寿,相思万年,最开始两人可是各有各的别扭。

这长青族和长楚族是世仇,这仇恨值一点儿也不亚于英法、法德之间。他们长期对立,观念相悖,神民之间是误解很深,高层更是嗤之以鼻,战争也是时有发生,尤其是云庚联姻前的三千年,两族之间的战斗就没有停止过。俗话说,物极必反,久静思动,久战思和,民众的反战情绪十分高涨,加之鏖战对族里消耗巨大,于是两族想出了联姻的办法。

“屁话,我看是太好面子吧。休个战而已,协议一签,三八线一拉不就行了吗,哪来什么联姻。”听到这我不禁忍不住吐槽。

这下三人同时看向我,光帝歉意的对庚恒笑笑,转而对我说:“吃!”风神马上很狗腿地将食物塞进我嘴里。

故事还在继续,我却吃得很窝心。

虽然两族达成了协议,选出双方青年才俊联姻以维持和平,却因为彼此的不信任,各高层在人选上推推搡搡,谁也不愿意自家人受苦。结果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推迟了婚期,这样却引起了民众的不满,人们再也不愿担惊受怕的生活着了。神众舆论高压之下,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最后,长青族把问题抛给了一直置身事外的庚恒,长楚族则是派出了云瑶远嫁,谁知竟促成了一段万年之恋。

听完庚恒对他们相遇之前的大概陈述,我们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只好讪讪的发问:“既然你们这么恩爱,为什么你现在才想起来找她?”

庚恒一脸深情的望着我:“是她死前告诉我万年之后我们会再重逢,不必悲伤,也不用寻找,我们万年后注定相遇。”

少年,你脑子是不是烧糊涂了?这明显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的套路,什么千年万年,只不过给你一个支撑动力,让时间来解决一切罢了。你没听说过三年相思十年相忘吗,这位先生,看来这万年来你没怎么看折子戏爱情片啊。

我刚想吐槽,就看见光帝跟我示意,忍下不语。

风神:“你就这么相信她,难道你不怕她骗你?就算她不骗你,预知万年难免出错,连光地都不能打包票,你怎么能确定万年以后仍事事如常?”

“嗯嗯。”我一个劲的点头同意,给风神一个赞赏的眼神,他挑挑眉回应。

“我相信她。完全。”庚恒看着我说。

“你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你妻子。”我有些不悦。

他继续看着我说:“你看,这不就是证明?”

呃,我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留下句“明天再听,先回去了”,逃着离开了。

不一会儿风神追上我:“不是吧,小海?你这是落荒而逃?”

我任他奚落不语,脚下生风。

“其实吧,这样也不错,你正好解决个人问题,还能白捡一丈夫。”

“要嫁你嫁,我才不会接受这样的包办婚姻。我可是女权主义者,不婚族。”

“呵,我可是男的。”

“这算什么,这年头腐女们YY的还少吗?”

风神立刻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云神!”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风神!”

回到家中我是一肚子的气,一身疲惫,不顾宫人们追问就去洗漱睡了。白天那么多的事,本以为今天的事已经完了,就算有什么也是明天再说,我却万万没想到,这事还没完,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来到光帝住所,直奔目标而去。

“庚恒,光帝——你们出来。”

光帝听到叫声和衣而出:“怎么了?这么急迫。”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光帝,我决定了,接下这个任务,帮庚恒找到他妻子。”

“哦,好吧,想通了?”

“恩。”我不见庚恒踪影,让光帝代为转告,走了。

路过偏院时,我好像知道有人下意识回头。庚恒靠在墙体拐角处,远远的望向我,神情模糊,目光清婉,水汽氤氲。我突然念起一句话,思念默萧然。

听完我说的话,风神果不其然是这反应:“什么!?你竟然答应了!这不科学!你不是一直很排斥这件事的吗?”

“你说话能不一惊一乍的吗?对得起你逍遥贵公子的形象吗?”

“本风神才不在乎呢,我可是走潇洒路线,顺带扮演翩翩公子哥。不说这些了,你是怎么同意的?”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所以你现在是梦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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